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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村里来了一群年轻人

发稿时间:2016-11-16 08:52:51 来源: 中国青年报

  刚刚过去的十月,十里八乡的人都觉得牟昌非出尽了风头。

  在自己的家乡山东潍坊牟家院村,牟昌非举办了一场持续3天3夜的乡村艺术节,为此请来了北京京剧院的创作主任,香港知名剧团的艺术总监,前前后后70多位艺术家的足迹留在村子的泥巴地上。

  看起来怪里怪气的演出让这个没山、没水,秋风一吹就光秃秃一片的村庄一下子就看起来不一样了。来看戏的上千号外地观众,总共开了百十辆车,“历史上从没有这种盛况”,电视台也派了摄像团队全程跟拍。村小老师说,整个十月,孩子的QQ空间里转发的基本都是戏剧节的内容。有精明的农户,去演戏的地方卖烤玉米,一下午就卖了过去一个月的量。

  但牟昌非越看心里越堵得慌。他办戏剧节,就是想要通过现代的戏剧,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吸引回日益衰败的乡村。

  他特意将戏剧节的时间定在国庆假期,结果整整3天,本村青年没出现几个。住在村里的哥们儿也气呼呼地讲,昌非的不少同学事前都答应帮忙,可真到日子,全部都说“有事情”,“可能还在背后看笑话”,来帮忙的没几个。

  村东头的泥巴地上,广州肢·觉剧场的当代先锋戏剧演员穿着纱衣纱裤在地里翻滚,用夸张的肢体重现村里当年祈雨的场景。身边围绕着的,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电子乐。

  为了让村子里的人看得懂前卫的舞蹈,城里的演员提前一周驻村调研、创作。演出那天,坐在角落里的老婆婆看得出神,听到唱了几十年的祈雨歌谣,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围观的妇女却一边用花棉袄把自己裹严实,一边指指点点,“这群小年轻,真抗冻!”

  人们甚至不明白,牟昌非为什么要搞这么个艺术节。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从镇里的初中,读到区里的高中,再去城市读大学。回到老家所在的潍坊市,也都是待在美术馆、工作室干些“有文化的活儿”。

  他曾经念叨着“村子回不去了”,发誓哪怕贷款也要五年内在城里买房,连想念他的父母,也很少对他说“回来看看”,大部分时间都是嘱托“好好在城里干”。

  家里的脆弱只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去年秋天回家帮父亲卖梨,牟昌非在乡间小道颠簸了好几天也找不到销路。最后,崩溃的牟昌非只能“贱卖”,整车梨只换出几张薄薄的票子。父亲叹口气,一点都不意外。

  其实爷俩都清楚,村里真正赚钱的是种大棚。 “两个人搭伙,一年赚二十万元没问题,车子房子都有了”。上世纪90年代村里就有一批男人出去考察,知道这是个出路,就是太累,不是年轻人干不了。

  当爹的一度把希望寄托在牟昌非身上,他拒绝了。整个村都没几个年轻人愿意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做这些机械、繁重的农活。

  牟昌非说,“哪怕我们自己都觉得,‘庄稼人’不是职业,而是身份,一个不体面的身份。”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家乡,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发现,即使是周末,村里也难见几个后生。过年时,在北京、青岛务工的男人总是宴席上的主角,被众人称赞,正月里的牌局也绕不开“组团出去赚钱”的话题。过完正月十五,村小总会又少几个孩子,都跟父母转学去了外地。

  小时候热热闹闹的村子,如今只剩下瘫坐在路边晒太阳的老人。牟昌非记得,自己“小时候偷鸡摸狗,被大人追着满村跑”,可是如今他也发现,这些小时候让人敬畏的面孔,“瘦得像根柴火杆”,甚至和生人说话都带着乞求的语气。

  “庄里剩下的人都怎么过?”牟昌非意识到,这个只剩下老人的村子如果没人在乎,早晚会塌掉。

  他想到用戏剧节把年轻人吸引回来,哪怕就多看一眼。牟昌非和父亲为此把自家梨园开辟成了舞台。想不到,这场玩闹似的活动如同石头砸进水面,“一下就起了波澜”。

  今年春天第一季,表演当天下着瓢泼大雨,百十个观众打着伞踩进泥泞的土地里。五亩半的梨园里,树和树之间都塞满了人,雪白的梨花被挤得落了一地。从农村走出来的老板单刀直入地问,“秋天还做不做?需要钱和我说。”

责任编辑:潘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