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扶贫路

——追记重庆3名殉职扶贫干部

　　狭窄的山路“挂”在绝壁上,路上、树上散落着汽车残骸,鲜血顺着山路直流而下,血迹斑斑的“贫困户产业情况及规划表”上写着贫困户的信息……

　　“七一”前夕,重庆城口县4名扶贫干部走访贫困户途中发生交通事故,3人不幸殉职,1人重伤。

　　4名干部中,即将退休的何国权毅然扛起贫困村“第一书记”重担,与村支书彭中琼、兽医站站长李奎,以及幸存的扶贫专干王英,长年奔波在危险的山路上。贫困村面貌发生巨变,他们却用鲜血染红了扶贫路。

　　　无悔的抉择

　　城口,地处渝川陕交界,秦巴山脉横贯全境。

　　多年来,城口县综合实力位居重庆市末位,是全市脱贫攻坚任务最重的区县。

　　今年初,复兴街道党工委书记庞飞找到59岁的街道督查室主任何国权说:“老哥,派你到柿坪村当‘第一书记’怎样?”

　　“我当时实在是不忍心。”面对记者,庞飞泣不成声,“但街道办人手紧缺,何国权当过多年的乡长,近几年才转为非领导职务,群众工作经验丰富,脱贫攻坚没他不行。”

　　看着两鬓斑白的何国权,庞飞心里直打鼓:何国权8个月后就将退休,“第一书记”服务期一般是3年,意味着他可能无法按时退休。而且,何国权曾在下乡途中被落石砸中受伤,落下了腰腿疼的病根。

　　谁知,何国权毫不犹豫:“好,我服从组织安排。”回到家中,妻子丁达平不理解:“你都快退休了,身体又不好,不去不行吗?”何国权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同样,柿坪村党支部书记彭中琼和街道兽医站站长李奎,都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彭中琼患有严重糖尿病,脱贫攻坚全面启动后,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下,她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丈夫尹昌平心疼:“你这样下去身体要垮的,跟我一起做小生意吧,既轻松,赚钱也不少。”彭中琼拒绝道:“村里不缺我一个做生意的,但村里缺一个主事的人。”

　　作为兽医站站长,李奎殉职前的一个星期时间,几乎每晚接近12点才回到家。家禽家畜养殖是脱贫支柱产业,两年来李奎的工作量几乎翻了一倍,他只能放弃假期,翻猪圈、钻鸡舍的事带头干。

　　6月29日上午,何国权4人计划到贫困户任登春家中商量危房改造的规划设计。汽车在半山腰一个急弯处发生侧翻,坠落悬崖……

　　26岁的扶贫专干王英是唯一的幸存者。她苏醒后第一句话是:“我不后悔,等我伤好了还要去做扶贫工作……”

　　如山的责任

　　大山深处的柿坪村,自然条件恶劣,每次出行都是生死考验。何国权4人却天天翻山越岭,奔走在悬崖边的小路上。

　　“那是没白没黑的干啊,何书记带着我们,不是在贫困户家里,就是在去贫困户家的路上。”王英躺在病床上说,“肩上沉重的责任,让我们太有危机感。”

　　有的贫困户居住在不通公路的高山上,最远的步行往返2、3个小时,还要防范落石和近在咫尺的悬崖。

　　今年3月,何国权到贫困户龚庭润家走访,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一瘸一拐的何国权,龚庭润眼眶湿润了:“何书记,路这么远,你怎么上来的?”

　　那天,何国权给他规划了养蜂产业。如今,龚庭润家的蜂蜜收获在即。他红着眼圈说:“蜂蜜他还没吃上一口,就这么走了……”

　　每次下大雨,何国权都要带领村干部上山巡路。今年5月的一个周末,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半月来第一次休息的何国权,拿起雨衣就要往山上跑。

　　妻子哭着求他不要去。他急了:“那几个贫困户住的是危房,人命关天,我必须去。”那天,贫困户得到了安全疏散,何国权却险些跌下悬崖。

　　村支书是配合“第一书记”的重要角色。今年5月,彭中琼糖尿病并发眼底动脉硬化,被一家人“赶着”到重庆做了手术,医生建议术后休息半个月,她却手术后第三天就匆匆跑回城口,眼睛还缠着绷带就上山走访去了。

　　当时,贫困户杨明数刚搬迁到集中安置点。看到彭中琼眼睛缠着绷带来走访,全家人都哭了。

　　今年以来,H7N9疫情抬头,李奎不分昼夜地工作了半年多。养鸡大户张良桥说:“李奎5个多小时不喝水,在鸡舍里打疫苗,那臭味、那热气,一般人受不了。”

　　复兴街道办事处主任田君哽咽着说:“今年初,李奎要求配备手电筒和筒靴,他说养鸡场打疫苗容易,可村民们家养的鸡白天满山遍野跑,只能晚上打着电筒抓到鸡再打疫苗。”

　　贫困村的巨变

　　两年前,柿坪村多数村组不通公路,44户贫困户都居住在危房中,脱贫产业更是无从谈起。

　　如今,村内大部分道路已经畅通,大部分贫困户住进新居,产业发展也红红火火。

　　“我们的好日子,是何书记、彭支书他们用脚跑出来的。”村民们说。

　　当时,彭中琼等决定先解决贫困户出行、住房、饮水等基础设施难题。筹集资金、选址规划、监督施工……明确方向后,彭中琼、李奎、王英等人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

　　至今,柿坪村新建道路20余公里,部分村组的出行难题初步解决。何国权、彭中琼等还采取分散与集中安置相结合等灵活方式,让贫困户住进新居。

　　“一直想请何书记、彭支书到家坐坐,他们却走了。”刚搬进集中安置点的贫困户杨明数含着眼泪说,安置点住着24户贫困户,现在看病、出行、用水都方便多了。

　　去年,彭中琼牵头引进肉牛养殖项目。项目负责人说,彭中琼连续十几次上门洽谈,被她对老百姓的情意感动,企业才选择落户柿坪村。

　　今年4月,何国权前往四川学习核桃基地建设,并引进一家核桃加工企业,流转1700亩土地种植核桃。“必须将贫困户的利益捆绑起来,光企业赚钱不行,还要带动群众增收。”何国权对企业负责人说。

　　如今,柿坪村已成为全县唯一拥有两家龙头企业的行政村。人均收入已从2014年的4425元提高至7403元。

　　6月28日,柿坪村上山道路上的110盏路灯安装完毕。第二天,他们还没来得及看看争取来的路灯照亮村民们出行的情形,就倒在了这条走过无数次的扶贫路上。

　　“他们并没有离开,我们会让他们生前的规划变成现实。”送别战友后,扶贫干部们擦干眼泪,背上行囊,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奔走在大山深处。（记者 赵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