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环境,只要打开窗户,鸟语花香与新鲜空气就会一拥而入。我住的这个环境肯定羡煞死文豪作家,只可惜让我浪费了二十多年。今天是不能开窗户了,外面正下雨。
那就写写东北的雨吧。
东北的小村庄,雨来得很有规律。三月份下得比较少,有时还是雨夹雪那种的。到了四月份才真正的多起来。在秋天,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在四月的春天,是一场春雨带来一场暖。东北的天气就是这样的,没有伦敦的天气那样多变,像着了魔似的,明媚的天儿转眼就大雨倾盆,转眼间又烈日当头。东北的春雨是来一场当一场的,每一场都有其特殊的意义。田里的秧苗在张着嘴要水喝,自留地里的土豆苗也是刚露头不久,需要春雨的灌溉和春雨所带来的温暖促其生长。河边的柳树最是魔幻,一场春雨过后,颜色就会跟着变绿一些。最开始是枯黄,紧接着是嫩黄、嫩绿,最后才变成鲜绿。就像是舞台上的变脸术,春雨就是那道神奇的屏障。
东北的雨来得不突然,人只有来到了东北,才能更深体会到下雨是一个完整的过程。要下雨之前首先是阴天。东北的阴天与江南是全然不同的,江南阴天是又阴又闷,东北阴天是只阴不闷。随着云彩的聚集,天气越来越暗,从灰色的黯淡到棕色的黯淡,当变成黑色的黯淡的时候,那就是要下了。阴的过程可能会持续一个小时,也可能会持续半天。云层是慢慢移动的,雨滴在下坠之前给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充分的准备时间。所以在东北,灰色的天空下,人们总是从容不迫,利用阴天这功夫,农村耕种的人们还能再为半饷地拉一遍犁,因为人们知道雨一时还下不来。当天气变黑的时候,雨就要真的开始下了,路上的人匆匆忙忙往家跑,在家的人匆匆忙忙收起晾晒在外的衣物,乡亲们还要将农具收起来,为自家的猪圈、稻草垛盖上一层塑料。
东北的春雨极少绵绵细如丝,它的雨滴很大、很饱满,如黄豆粒,打在人脸上发麻,打在地上啪啪响。当周围一切归于安静,惟有雨滴开始噼里啪啦作响,这就是雨的开始。习惯了南方式雨的诗人,若在东北的雨中打伞漫步,不但会诗意全无,还可能会被吓倒。硕大的雨滴会像子弹似的打在他的雨伞上、鞋上、周围的土地上。于是嗵嗵嗵、啪啪啪、咔咔咔的声音浑然一片,从西到东犹如千军万马来突袭。然而,诗人要是在东北的黑土地上生活几年,他也许就不会再用这样的比喻了,因为那时他就会了解这样一场春雨对于东北老乡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在东北农民的眼中,贵如油的春雨中流淌着的是世界上最美的交响乐。东北的雨不缠绵,时间都不长,一般是下一阵子就停了。不紧不慢地下一整天的朝数也有,但是极少,也只出现在夏天多雨时节。对于春雨,就是噼里啪啦下一个小时,然后天气就慢慢开始放晴,天空由黑灰变成银灰,最后见到一缕太阳。不论阴天的过程还是放晴的过程,都是不紧不慢地。正因于此,在东北看见彩虹很是不容易的。当太阳完全露出来的时候,空气中的水滴已蒸发殆尽了。实实在在的一场雨,让黑土喝饱了水,让植物更有生命力,纵使过程中缺少了些浪漫的东西,人们还是十分快活的。春雨不但是下在了黑土地上,更是下在了人们的心坎儿上。
东北的雨就是这样,没有温润诗意,却是实用贴心。
雨后,天气渐渐转晴,从云层中射出来的第一缕阳光照得黑土地闪闪发亮,照得树叶晶莹剔透,照得人脸暖洋洋。土地散放出了泥土的味道,树叶奉献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氧气,人们的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笑容。如果能够在东北春雨后的田野上走走,就是最心旷神怡的事情了。麻雀叽叽喳喳,打破雨时的安静,燕子飞出来了,人们扛上铁锹、锄头走进农田,播播苗儿、补补墩儿,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放眼望去,悠悠土地连成片,一望无际。田间嫩绿的作物直挺挺地站着,一派生机勃勃。走着走着,一大滴水落在脑门上,吓得人一激灵,以为又要下雨了,抬头一看,方知已经走在了一棵柳荫下面。柳树的叶子吸饱了水,压得软枝直往地上垂,柳叶现在是嫩黄嫩黄的,让人有想捉一把嚼嚼的念头。走着走着,走回村庄。此时刚过完年3个月,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贴的福字、对联依旧鲜艳,一场春雨亦丝毫未把它们浸湿,潮湿的空气却增加了它们的鲜度。“春回大地千峰秀,日暖神州万木荣”,彼时的年味与此时的景致呼应又融合,让人神飞、让人浮想。我想这就是东北农村的魅力所在吧。
还记得小时候,我曾质疑小燕子为什么要在春天飞回东北,长途跋涉不说,还要重新在东北的屋檐下建窝,麻烦得很。随着知识的增长,我明白了其中许许多多的科学道理。然而,人文的原因,我想也是有的。我的家乡人管小燕子的回归叫作“回家”,在老乡们的眼中,南飞的燕子和漂泊在外的游子是一样的。无论他们飞得再高、再远,家乡人对他们的期盼是永远不会变的。而黑土地、家乡人也永远牵动着游子们内心最深处的那根线。
东北的雨浇灌着东北的土地,东北的土地养育着东北人。东北人的性格,就像东北的雨一样。高大威猛的形象背后有一颗善良细致的心。虽有时缺乏些浪漫情调,但工作踏实、执着。对于社会主义建设来说,他们无疑是最实用贴心的。
写到这里,本还有话,但就此打住,外面雨已停,我该出去走走了。(辽宁省大连市庄河市兰店乡磨石房村村主任助理 吴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