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杨蓥晖

　　“坏”事传千里

　　整个牧亭村的父老乡亲，都知道姚书记养的鸡，今年不怎么好卖。

　　牧亭村在哪里？杭州向西80公里，临安潜川镇政府所在地，村子里住着900多户人家；姚书记是谁？牧亭村的团支部副书记姚钰褀，前年才到村里当“村官”的女大学生。

　　从下乡“为政”到上山养鸡，姚书记仅用了两年时间。但如今卖不动的600多只还在半山坡上趾高气扬的芦花鸡和乌骨鸡，成了姚书记创业的第一道坎，生生地横在她的脚前。

　　牧亭“为政”

　　2008年之前，姚钰褀还不是姚书记。

　　那年6月，天热，毕业后赶脚考上“村官”的姚钰褀简单打点了下行李，去了牧亭村赴任。这对牧亭村来说，是个新鲜事儿，这方山脚下的小村子，少说建制也有百来年，但像小姚这样外来的“念经和尚”，还是第一位。

　　小姚当然也没歇着。白天，跟在村支书苗忠达屁股后面四处转悠，一户一户去认人，倒是村里人看着稀奇“好好一个大学生城里安耽日子不过，跑我们乡下来了。”晚上，也不回临安城，就在办公室做台账，制表格，困了就寄宿在村里安排的村民家，久而久之，村民们渐渐习惯了这位扎马尾辫、穿李维斯牛仔裤、蹬耐克板鞋的勤快小姑娘，“姚书记”的名号也被喊开了。

　　村支书苗忠达也不掩饰对姚书记的夸奖，“以前我们做的台账都是自己瞎弄弄的，现在不一样了，到底是大学生，我们也要跟着她学习学习。”

　　直到去年6月，姚书记要在牧亭村的荒山上养鸡了，村民这才意识到，这个姑娘家不只是做做台账的功夫，你想想，村里也有3000多人了，为啥只有她想得到去屋后的那片山里养鸡呢？

　　这个问题姚书记回答倒是实在，“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有一笔大学生村官创业资助资金可以申请，政策上也是鼓励村官创业的。”

　　话是这么说，但在姚书记骨子里，一直有着创业的想法。“还在读大学时候，那时候暑假回家，看到饭店里配送的消毒餐具和街边的无水泡沫洗车，都想试试看，但苦于学校在邢台，顾不上，也就算了。”

　　响岭养鸡

　　说干就干。

　　姚书记瞅准了牧亭村村后的那片青山，压根就没准备再打退堂鼓，只是还没想养些啥。

　　这个时候，姚书记的合伙人跑来了牧亭村的团支部书记苗德锋，之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前两年卫生所普及后，大家看病都跑大医院了，他也就不干这个活了。姚书记想，懂医的总是好的，人的病都能治，何况以后是养些畜禽啥的。

　　靠这些还不够，一个关键的问题出现了，就是钱的问题。姚书记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助家里人，“妈妈说，你好好的村官不当，干吗还跑去干农民的活？”但女儿总是自家的好，家里人拗不过姚书记的活络心思，“借”了她40万，让她去“折腾”了。

　　政策有了，山有了，人有了，钱也有了，接下来，就得考虑养啥了两位书记一合计，先想到了养长毛兔，听说嵊州那边的长毛兔好，还专门跑了趟嵊州，给那边的老板付了5000块的定金。

　　去年五一劳动节一过，嵊州的长毛兔都已经要装车发货了，牧亭村的几位老村干部急匆匆地跑到姚书记的住处，说，“小姚啊，你这个兔子怎么能养山上啊，前两年村上有人养过，一打洞，满山跑，全部变野兔了，要赔钱的。”

　　姚书记一听，觉得在理，加上朋友竭力反对她养兔，也是这个理由，“他说，养鸡倒是可以试试。”就这么一番折腾，兔毛还没看到，5000块定金已经打了水漂，但总算还好，两位书记意见达成一致，掉转枪口开始“养鸡”。

　　“养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旁边的海龙村，就有着一家养鸡的大企业。姚书记和苗书记想，总不能和他们品种重叠，一去打听，决定要和他们的鸡种错开，于是从海盐买来1000多只芦花鸡和乌骨鸡，养鸡的事就这么一波三折地开始了。

　　姚书记问题看得远，还专门跑到当地工商部门去给这1000多只鸡注册了一家公司，因为地处牧亭村响岭山，名字就叫临安市响岭养殖有限公司。

　　创业遇“坎”

　　响岭山谷，有杭州难得见到的蓝天。

　　一条碎石路蜿蜒而上，和对车交会时，先要提前找好空地避让。

　　苗德锋家世代住在山脚下，他说，就这么一条路，还是因为去年养鸡，村里花钱给修的，把水电也拉了上来，以前的路，大概就这么宽，给人走走路用的苗两手一比画，大概就是两个电脑键盘的距离。

　　从山脚下到鸡场，大概需要10多分钟，门口的黄狗看着人多，“哼哼”几下，夹着尾巴跑开了。反倒是半山坡上的芦花鸡和乌骨鸡，看有人拎着玉米进来，“轰”地一下跑了过来，一只只脖子伸长，往装玉米的桶子里探。

　　姚书记说，上山喂食的时候，先要把身上的衣服换掉，这些鸡平时就吃点玉米和自己种的黑麦草，晚上就睡在树上，已经养了8个多月了，健壮得很，现在光玉米的用量，一天要用三百多块钱。

　　在去年这个时候，姚书记养的千只鸡，基本已经售罄。“镇政府拿走了一批，是村支书帮的忙，镇上有家企业搞活动，也拿走了一批，就没了。”

　　但今年情况不容乐观，直到现在，还有600多只鸡在山坡上“趾高气扬”，这让常年住在山上的苗德锋很担心，愈冷的天气，会让这些晚上不归屋的鸡受不了。

　　事实上，姚书记养鸡，吆喝声从没喊出过潜川镇。“以前总以为，鸡养得好，销售是肯定没问题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在潜川镇的一农家酒店，玻璃窗上贴着红色大字，是一则有关“姚书记卖鸡”的广告，但真正点鸡的人并不多，老板娘说，“成本价就要一百块，可能别人嫌贵，吃不起。”

　　就在今年8月，姚书记因为养鸡出色，拿到了临安市大学生“村官”创业资助资金，足有4万块，但对上山创业遇到的第一个坎而言，这笔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姚书记说，“也没办法，剩下的也只能先养着，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事，不好意思去说。”

　　回杭州时，我顺道买了姚书记养的两只鸡送朋友，傍晚时候他发来短信，说，“好鸡，一刀下去，胃里肠里都是玉米”而在当天夜里，今年浙江的首场大雪在临安落下，天已经开始冷了这个十足的坏消息，是姚书记不愿听到的。

　　短评

　　希望能成好样本

　　杨蓥晖

　　大学生村官认识不少，真能够有勇气在农村创业的，见的不多，姚钰褀所在的潜川镇，16个村官里面，可能也就这么一棵独苗。

　　从姚钰褀养鸡来看，源头没有问题，放养在山，不病不瘟，都是些健壮的鸡。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和市场严重脱节，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每年这么多白菜、萝卜烂在地里，不是市场不需要，而是进不了市场，很可惜，到了基层的姚书记，也犯上了这个毛病。

　　要解决小姚卖鸡的问题，需要多方合力。前几天，山西省委书记袁纯清“主动让农民把和自己的合影挂在农家乐的墙上，以便其招揽生意”这不是说小姚卖鸡也一定需要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手法，但在村官创业的初期，政府若是能推一把，关心一把，可能在“万事开头难”的第一步，就会走得容易些；当然，关键的问题还在自身，靠别人推一把之后，路还是得靠自己走，符合市场规律、看清市场再动手才是最重要，不然，难免会把肉鸡养成“宠物”。

　　大学生“村官”创业是当下一个大的社会命题，真正工作在农村、创业在农村，才有可能给农村注入活力，给村民带来生活启示，在思想形态上进行一场城乡统筹。从这个角度而言，真心希望敢在农村“吃螃蟹”的小姚，能成为一个大学生村官创业的好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