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邳州市燕子埠镇佛头村村主任助理兼团支部副书记 朱宁
作者近照
我的面前,是孤立于村庄之外的一个农家院落。围帐的院子,土制的房子。
“二耪,你家大人呢?”
走进那扇用木杖扎成的门,我只看到一个两腿岔开坐在地上玩的半大孩子。孩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毛衣,毛衣上在靠近手腕和肚子的部位,多了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圈。显然,这件毛衣是经过数次增大之后,仍旧套在他的身上的。毛衣的胸前,抹着脏兮兮的鼻涕,已经看不出毛线本来的颜色。孩子的腿上是褪了色的军绿色裤子,同样是脏兮兮的,沾着灰尘和一块不知道从何处蹭来的油漆。脚上耷拉着一只垂头丧气的布鞋,鞋的一侧带着灰色铝制的襻扣,而另一只同样风格的布鞋则被甩在身体不远处的墙根下。
孩子看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畏惧。显然,他认为我是和经常进入他家的人一样,脸色冰霜地从没有多少东西的家里,拿走一些稍微可以值点钱的东西。
孩子虽然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他的名字:毛二耪。来之前村主任老刘就告诉我一些简单的情况,大倒苦水说:“唉,你不知道啊,基层的工作难做,真的很难做。无论什么事情,即使是再好的事儿,触及到自家的利益,就坚决不同意。就打前年的灌溉沟来说……”
老刘比我年长十多岁,一拉起话头,那就是五岁孩子的眼泪——没完没了。看着这个年龄显老的中年人在我这个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面前长吁短叹,一把鼻涕一根烟的,我心情也沉甸甸的。我不知道前方到底会怎么样,有什么在等着我。甚至我开始打怵起来,这真得适合我吗?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人,还是能够了解农村的一些基本情况。但是真正要面对这些问题时,我心里又有些没着落了。
孩子直愣愣地看着我,没说话。我重复了一遍:“二耪,你家大人呢?”
孩子呆了一会儿,抽了抽要流到嘴角的鼻涕说:“我爹,我爹出去了。不知道啥时回。”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地面上灰扑扑的两个缺胳膊少腿的玩具。我想,这肯定是他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无论是怎样的孩子,总是喜欢玩具的。
秋季天空显得特别明亮和纯净。高高的天空中漂着看起来几乎不动的白色浮云。我站了一会儿,朝四周看了看,没有板凳,只有水泥做成的井台上能提供坐的地儿。我走了几步,坐在了井台上,把包放在旁边,看着二耪在那独自玩儿。
他摆弄着手里的玩具,不说话,有时嘴里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我看看四周,是个破败的院子,西北角和中间偏东的位置有两棵泡桐树。秋天来袭,地面上散落着宽宽大大的泡桐树叶,是那种淡淡的黄色,镶着绿色的边。北面是两间土房,中间是黑洞洞的门,有破损的塑料帘子挡着,两旁各开一个对称的窗子,窗子很小,窗台上面垒着玉米,正在秋阳下晒着。
我很想进屋里看看,但是不知道是否合适。我想至少说一下为好。
“二耪”,孩子看了看我,“我进去看看,行不?”我朝屋里指了指。
孩子很诧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他,目光仿佛在告诉我这是一种过错。我知道,以前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直接破门而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