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那天,我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决定参加县上安排的“大学生进村”“乡村村官”考试。原本,我对自己的成绩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不料,等成绩下来的时候,我出乎意料的名列前茅。最后,经过体检、面试、选拔等层层考核,最终,我成了一名光荣的“乡村村官”,确切些说,成了一名乡村支书助理和包村干部。
我所承包的村子,是宁县九砚乡川口村,地处宁县县城南部,四面环山,门前有一条不宽的河流;这儿的乡亲们,靠天吃饭,年轻一些的,常年在外打工;村子里,仅是一些老弱病残的老者和妇女;村子上空,成天飘着各色塑料袋,整个村庄看起来灰蒙蒙的,初来乍到,见到这样的情形,我便一下子心寒了,这,难道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和单位?
村支书告诉我,小孟啊,农村的工作不好做啊,乡亲们思想老化,以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点点头,并在心里犯嘀咕,村支书的当头一棒让我对今后的工作更加的一筹莫展和迷茫。
“三干”会以后,我和村支书陆续领回了三件任务,即:收缴合作医疗款和养老保险金、还有修建乡村公路集资款的征集。这下,可领回了三座大山,村支书说,小孟啊,这交钱的事,对村里的农民来说,比割肉还难啊。想想也是,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和妇女,党的利民政策他们一概不懂,也不去了解,让他们交钱,着实很棘手。
村支书带着我,挨家挨户的喊大伙到村口的村部开会,可忙活了一上午,来开会的人屈指可数,无奈,我和村支书只能分头挨家挨户的去做工作,有的农户,思想觉悟高,几经讲解,便对国家新政策有了新的认识和认可,可有的农户,不管你咋说,他就认死理,我们家没有人患病,这个钱,我不交,再说,国家哪有那么好的心,会给农民返还医药费?一席话,说得我和支书百口莫辩,最后,支书忙于其他事物,这收合作医疗款的事就成了我一个人的工作了。
村东头的王大婶是村里出了名的“钉子户”,我和支书在他们家跑了不下二十次,可她死活就是不交,任你说千道万,一句话,没钱。无奈,他们一家人二百块钱的合作医疗款我只好亲自垫交了,而王婶,不但不领情,反而在村子里到处张扬,你看看,你看看,我不交他还不是自己给我交了。对此,支书唠叨我说,不能给这些人惯毛病,我笑了笑说,等大伙尝到新政策的甜头他们就知道了。
不久,王大婶的儿子在外出了点意外回家治疗。我得知后,连忙把他们家的合作医疗证给送去。经过治疗,王婶的儿子既把病治好了,医院又给返回很多医药费。王婶为之高兴的逢人就夸我给他们家办了一件好事,说当初她对不起我。回家的当晚,王婶便跑来喊我去她们家坐会。盛情难却,我去后,王婶做了一桌子好菜,言语之间充满了感激,我告诉王婶,这是我份内的事,不必感激我。此后,经过王婶的“宣传”,村里剩下的那几位我和支书垫交了合作医疗款的“钉子户”也都不约而同的把钱送到了村部。
接着,又是养老保险的征收,上面政策有规定,凡满六十岁的人可以直接领取每月返还的养老金,未满六十岁的人每人每年交一百,交够十五年为止。这下好了,家里有六十岁的人,乐开了花,咋说剩下的家庭成员都要交,家里没有满六十岁的人死活不交,他们只有一个理由,我还没有老呢,等我老了的时候再交。
那些天,我和支书出了东家进西家,可任凭我们磨破了嘴皮子,仍然有几户人家没有交。无奈,我只好一天三趟的往他们家跑着做工作。其间,有一家,儿子的脾气不好,加上在外打工多年,性格乖戾,我去的次数多了,差点还被他打了一顿,幸好,被几个好心的邻居劝住了,但他媳妇的谩骂是我这辈子也没有遇见过的。为此,我回家后便不想再上这个班了,老支书打来好几次电话,我都借口家里有事拖着没有去,直到第二周的周一,我才拖着疲惫的心情去了村部。
老支书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娃娃,村里的工作都这样,你太年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如果你要走,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农村的工作一直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到哪里都一样啊。
或许是老支书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上班这么久了和这个村子有了感情了,真要走的时候竟然有点儿舍不得。于是,吃过午饭,我便又去了这个小伙子家,这次,小伙子不在,是他的父母,他父母见我进来,连忙招呼我坐下,说他们儿子走得时候叮嘱了,如果我再来收款就把钱交了,并说,上次是他因了别的事情心情不好,让我不要见怪,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猛然间,我突然感觉,这些村民,其实蛮可爱的。
等到征收乡村公路修建集资款的时候,好多人不理解,都说,人老祖辈都这样走着过来了,为什么到了咱们这辈人这路就走不了呢?这时,乡亲们已经和我基本上很熟络了,我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给他们讲修路的利弊,并和别村把村子这些年的状况进行了对比,这下,王大婶出乎意料的竟然带了头,她说,小孟是大学生,有眼光,说得话一定会得理,我得听,话未说完,便带头交了他们家五个人五百块钱的征集款。不出两日,村里每人一百块钱的修路款就已经征集齐了,这下,不光是村支书惊叹,就连乡长也纳闷,这个川口村,一老是一个“顽固村”,怎么,这下子竟然变得如此“爽快”了?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美滋滋的。
闲暇之余,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便联合几位年轻后生在村部建立了“农家书屋”、并积极在乡上向村部争取了款项添置了桌椅板凳和一些必须的办公设备。村民王富贵,出门打工挣了些钱,回家建起了香芝场,起初,他不敢做,没有经验,我便在网上给他购买了很多相关的专业技术资料,如今,经营得红红火火的;还有王有顺,从外地购回几只羊种,在山腰的一家废弃的院落里办起了羊场,现如今,从刚开始的几只已经发展到了近百只,而他们,每逢有技术性的问题便跑来向我咨询,我也不敢怠慢,尽自个所能竭力的帮他们解决难题,如今,他们竟待我像小弟一般的亲。
每天下午,我都要自发的组织村里的年轻后生搞一些娱乐活动,并安排了专职人员对村庄环境卫生进行了清扫和管理,使原本脏乱差的村子现如今变了个大样,就连乡里的一些领导下来,也都说,川口村今年有变化。
更让我揪心的是,村里的几位老人,无儿无女,是纯粹的五保户。每天清晨,我都得早起但山腰的泉里去给他们挑水,起初,乡亲们不解,还以为我和那些老人是什么远方亲戚,日子久了,大伙知道我并和老人们没有亲戚关系的时候,便来找支书商量,自发组织了一组挑水队,轮流照顾五保户老人。
现如今,我来川口村已经有些时日了,昔日的大学同学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而我,却只仅仅是一名拿着微薄薪酬的“村官”,母亲抱怨了好多次,说谁谁家和我一同毕业的儿子都娶媳妇了,可我怎么办呢?我笑而不语,其实,经过这些时日的努力,川口村的一位姑娘已经走进了我的心扉,只是,我没有尽快的表白,我想等我协助支书把川口村带领成全县文明村的时候就向她求婚。
说实话,和我一起考取“村官”的好多同学都耐不住乡村的寂寞和村民工作难做的困苦当了逃兵,可我总觉得,乡村工作之所以难做,是村民不了解上面的政策,尝不到甜头,归根结底,是咱们自个把工作没有做好,把利民政策没有融化进村里的心里。人常说,国如家。要我说,这村,也如家,当你把村子当家,把村里的乡亲们当做自己的父母兄弟的时候,你也就有了更大的信心去带动他们,去说服他们接受新事物,那时候,你这个“儿子”也就轻松了。(孟庆涛 甘肃省庆阳市宁县九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