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刚三岁,穿着一件红底白花的小棉袄,衣服前襟总有两道明亮的暗灰色和袖口遥相辉映,妈妈总是一边搓着我圆乎乎的脸蛋左右晃动,一边说着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记忆中爸爸回家的时候骑一辆老飞鸽牌自行车,有梁的那种,他每次都是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出去。而我,每次总是坐在爸爸的脚上,双手抱紧他的裤腿,哭的撕心裂肺,不让他走,直到他说:“乖,爸爸要去上班,你拿着这个鸡蛋去门口的小商店换点好吃的。”我才肯万般不情愿地松开手,脸上依然挂着泪珠。哦,那个时候家门口的小商店是可以用鸡蛋换零食的。
爸爸骑车走了,我拿着鸡蛋默默地走进小商店,里面放着一张用木条钉起来的长椅,快要和我一样高了。用水泥垒起来的柜台把售货员阿姨遮挡在后面,留个一人宽的空隙,上面放一块木板挡着。我手撑着椅子,把鸡蛋递给她:“我要一包熊毅武方便面。”商店的阿姨每次都会多送我一根果丹皮,然后顺势摸摸我略微蓬乱的头发:“你爸爸又走了啊!”我低着头不吭声,爬上那张快和我一样高的椅子,腿在半空中悬着。水壶里的水开始沸腾,热气冲起壶盖,翻滚出来的水滴落在火炉上刺啦作响。她不再说话,我一口一口地咬着方便面,清脆的声响碰撞着耳根,一脸泪盐,腌得面皮紧绷发痛。
大年初一,爸爸又要去上班。他当时的单位离家有二十多公里的路。除夕夜下了大雪,十几公分厚,足足可以没过脚踝。我说,“爸爸,我要跟你去部队。”爸爸说,“下这么大雪,路不好走天又冷,等天气晴好了再接你去。”我固执的不肯认输,“我要跟着你的脚印走,这样雪就不会湿透我的鞋子,我不怕冷。”爸爸最终没有拗过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爸爸时不时地要回头看看,是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我丢掉吧!走到爬坡路,我便跟在车子后面,顺着爸爸的脚印,他跨一步我跟一步,一双红色的布鞋早已湿透,鞋面上结起了亮晶晶的冰碴子,像一颗颗小珍珠,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上了坡路,爸爸又把我放到车子前面的梁上,用他宽大的棉衣紧紧地把我裹起来,在冰天雪地里,他说,我是他最贴心的小棉袄。我抬起头,冲爸爸傻傻地笑着。漫天飞扬的雪花飘落在他的眉毛和头发上,温柔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疼爱。
一大一小的脚印,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雪地里蔓延着爱的味道。
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父亲不再百般纠缠,或许是离家住校的那一天,或许是独自去外地上大学的那一天,又或许是一个人在外地上班的那一天......
童年,被岁月带走,不容停留。
记忆,随时光远去,无法回首。
毕业以后,我选择回到农村,当起了一名大学生村官。正是因为父母这般深沉的爱,才能让我在农村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踏实的成长。我始终觉得,爱心和尊重,是农村工作的精髓。一个心中没有爱的人,怎么能扛起人民的这份重托?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怎么会得到群众的尊重?虽然,歌颂父母的伟大看起来已成为一个老掉牙的话题,但是,爱,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虽然,我的父母没有给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却给了我比荣华富贵更珍贵的东西,能让我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去做一些对社会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能让我在服务农村的经历中收获成长与感动。而今,当我终于学会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扛起岁月的风霜雨雪,却发现爸妈已经弯了脊梁,白了华发......
选择农业行业,多了几分兴奋,少了几分留恋。既然选择了村官,选择了群众,群众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群众有苦,我就应该毫不犹豫去救苦,在村官的路上,始终带着那份坚韧和执着,用我的汗水和智慧在田园里挥洒,把父母对我的爱回报给这片我热爱的土地,在这片肥沃的土地里深深扎根。(作者系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洮阳镇木厂村党支部副书记 丁晓华)